坦白地说，用先生这个词，我是斟酌很久的。一定是我词汇太贫乏，以至于竟不知用什么来描述您。当然，更多的时候，您是老师，是长者。
我知道您是很讲究的。扣子总是钉那么严谨，头发油光可鉴，略卷的刘海也是一丝不苟，最有特色的还是那圆框的黑色眼睛和正襟危坐的小胡须。说实话，您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像古人描述的那般，说是学究也不为过。
当我拿起毛笔，您用您的手帮我临摹的时候，我就已经着迷了。但这竟然有许多不是由于书法，而是因为您。到现在我都依稀记得您的每一堂课，那样自然，那样风趣，那样潇洒。当然您不仅仅教我们书法，您也会说说古代历史，有兴趣的时候也会谈谈自己年轻的时候。
在我的印象里，您总是那么博学。似乎能吟出每一首佳词，侃出每一件风流，描出每个体的繁体字。与其说教书法是一种工作，倒不如说是一种乐趣，我知道您是不为这点闲钱的。每次写完字您都会抽起一根烟，雾气弥漫在您早已黑透的牙缝间，再慢慢舒展开来，那神情教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。
那的确是艺术品。
在少年宫毕业后怀着不减的热情继续到您家里学习。对第一天去您家的印象极其深刻。满满的一间屋子里塞满了宣纸砚台篆刻和大匾，墨香顿时让我感觉温暖起来。您甚至拿镀金的镇尺给我们用。也的确那两年我的书法突飞猛进。
也记得那个最后的夏天，我本是想和他们一样学篆刻的。但您却不同意。您说我基础毕竟好应该继续练书法。可想而知我是不太高兴的，因为我对篆刻是很感兴趣的。如果以后有机会，我还是会学篆刻。
还记得您的好友胡先生，是教硬笔书法的，听您说篆刻一流。也是听您提起过他说他家里人都移民了，只有他们两个老伴不肯去。我能想到这里面的缘由。像您们这样热衷传统的人越来越少，但有一天会发现这才是我们的本性，一直如此流在我们血脉中的中国古人般的哲学。
印象中的您总是带着笑。嘴角微微上扬，那样闲适，那样轻盈，那样自然。我也确实是很羡慕您的，无论什么情况都有那么令人放心的笑，那样自信的笑。我也曾傻乎乎地去模仿，但却坚持不下来。
因为那不是学来的。
如果说描述古人骚客用陈腐中庸豁达自然，那您也该差不多如此。所以在现代社会中您就像一个小丑那样与众不同，也不是说格格不入。但您总是能保持心中那一片湖的宁静，这很是让我羡慕。
想起您是因为几天前整理书架，翻到您赠我的董其昌写的赤壁赋，上面俨然写着02年冬购于北京，还有您的章。我很是喜欢这本意义重大的书。虽然离开您已两年了，期间也因各种借口很少动笔，但闻到墨香的那种淡然早已刻入我的血液。
您更像我的长者，我的启蒙老师。恐怕我从小在各类作文中写得最多的人物也是您了。您总是有那样一种魅力让我回味无穷，恐怕悟透还要很长一段时间。
更多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。说来惭愧，两年我都没有去看过您一次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其实我很想见您，但总觉得愧对那只干涸的笔。
寒风袭来，愿墨香足够温暖。
拙生
于10.19夜